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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新闻采写 | 遗弃循环:流浪动物的救助困境
202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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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学期,20级本科新闻和19本科播音班分别开设《新闻采访和写作》和《新闻采访》必修课,2021年9月由陈红梅老师主讲。国庆节后,同学们进行新闻采写综合练习,陆续提交课程作业。经补充采访修改完善后,任课老师将挑选一部分优秀作业,不定期刊发。


        提到那一天,小钰说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一排警车车灯的亮光、此起彼伏的猫狗呻吟声、浓烈呛鼻的气味以及挤满仓库的人。

        那是2021年9月20日晚10点32分她在上海嘉定区南翔派出所仓库看到的景象。当天晚上九点左右,网友小钰刷到一条有关宠物盲盒的微博,她纯粹出于好奇过去看了一下。那里暂放着当天下午在嘉定区胜辛南路某小区门口发现的上百只活体宠物盲盒。动物保护组织“上海领养之家”第一时间前往事发地,负责动物救助并处理幸存动物的分流领养事宜。其官方微博9月21日0点14分称,被救助的动物粗略统计包括71只猫和36只狗。

兽医在现场为动物进行检查

        “我觉得最大的感受是让我去了解了动物保护组织,特别是让我分清了救助人和领养人的关系。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把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救回家了,你就会一直养着它。其实不是。很多人只是救助,他(把动物)放在自己家里进行救助,之后就送掉。”

        在宠物的救助过程中,救助人、领养人、救助基地三方就像交叉于同一点的三条直线,有着同样的目的——让被遗弃的、无力存活的动物得到救助,却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天平的两端:情感与资金

        不论是领养人还是救助人,抑或是基地,面前都摆着同一架天平,两端分别是情感与资金。

        天平的左侧是无法割舍、历久弥坚的感情。

        哈哈是小钰10月1日在夏都小镇的“领养日”活动上认识的。她是动物保护组织“上海小动物保护志愿者”的负责人之一。哈哈告诉记者,她长久以来对动物的喜爱跟成长环境息息相关:妈妈养猫,外公家养了一只小博美。

        2013年,哈哈大学毕业。她领养了她的朋友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哈士奇。同年6月23日,哈哈通过微博加入了“上海小动物保护志愿者”组织,开始从事流浪动物领养方面的工作。

2013年,“上海小动物保护志愿者”组织了第一届“领养日”活动

        此后,她一直在组织内负责协助举办领养活动,帮助救助者为其救助的动物找到领养人。

        同时也作为一名救助者,哈哈至今有五次救助经历。她先后救助了四狗一猫。她在2014年第一次以救助人的身份救助了一只虎斑灵缇妈妈“阿汪”和一只灵缇、德牧的混血宝宝“小黑”。阿汪原本是哈哈朋友同小区的人养的看家犬。在它生下4只小狗后,主人就把另外三只小狗扔进了河里。从朋友处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哈哈决定把阿汪和仅存的小黑救下来。

        “他没有概念,他是为了看家的,他(对它们)是没有感情的。他觉得把它们扔掉是最简单的。”哈哈说。

        由于《上海市养犬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条例》)第十二条明确规定“个人在城市化地区内饲养犬只的,每户限养一条”,哈哈把自己救助的猫狗都寄养在浙江省嘉兴市朋友的寄养基地中。

        和哈哈相似,老汪对动物的情感也是源于从小家中养狗的经历。老汪的“爱不释手”救助基地地处上海市崇明区,如今收有一百多只狗和四十多只猫。但老汪说狗是他的最爱,因为他认为狗的情感最接近人类,更能与人形成情感联系。2016年,朋友送给老汪一只德牧,老汪给它取名叫“哈利”。老汪觉得哈利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一分钟都没离开过,我去外地都跟着我”。同时,哈利也是老汪投入200多万创办“爱不释手”救助基地的原因之一。

老汪和哈利的合照

        “我害怕它有天生病了却无处可去。”老汪看着安静地趴在他右脚旁的哈利说道。

        不同于哈哈跟老汪,August对动物的情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非常深。August出生在中国,在美国留学十年,保留了中国国籍,2021年7月因为疫情回国。2016年,她成为了一名基督教徒,这改变了她对动物的情感。

        “我年龄比较小的时候,我其实不在乎动物的生命。我觉得人各有命。但是现在,我看到了每个人都在艰难地与生活和命运进行斗争。人确实各有命运,但是每个人都在挣扎着。这不仅适用于动物,它适用于所有人。可能我无法拯救一个人的命运,但是动物的话,我觉得我可以为它们做一些什么。你可以主张它们的命运。我会觉得,我可以做到这点。”

        2018年,由于留学生很难从正式的动物保护组织中领养动物,August在西雅图领养了一只十五岁的来自养老院的猫Lucy,她叫它Lulu,还笑称它是“老太太”。但August觉得那并不是真正的领养:养老院每周会给她寄来Lulu需要吃的食物,每个月都会给她打电话,每个季度都会登门拜访,比如注射疫苗、送药品、做检查。在2019年,Lulu因为感冒去世。

        2021年10月1日,在哈哈组织的夏都小镇“领养日”活动上,August第一次正式领养了一只动物,即小猫“胖胖”。

        在领养胖胖之后,她的Youtube视频清单全是跟猫有关的视频,譬如怎么照顾猫、要给猫买什么样的食物和零食、要给他们住什么样的小屋。

        “我就像一位妈妈一样,要对我养的猫负责任。有很多事都需要我去注意。我养猫前,如果我要去旅游的话,我只需要订票、出发去另外一个城市,但是现在,不行不行,”August挥挥手,“我不可以就这么走了,我需要每天回来铲屎。”

August在夏都小镇“领养日”活动上领养了胖胖

        情感往往是双向的。一方予以善意,另一方回以信任与依赖,这种互动又会不断加深羁绊。

        哈哈透露,阿汪在笼子里待了两年。2016年时,她向寄养基地的老板提议,将阿汪从笼子里带出来走路。因为怕被咬,哈哈戴着很厚的手套把阿汪从笼子里带出来。

        “我带它出来之后,它就一下子感觉放松了。出来半个小时,我就叫它,它就过来,就是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当时眼泪都下来了。”哈哈承认有一种做母亲的感觉。

阿汪第一次走出笼子,扑到哈哈怀中

        而对于老汪和August来说,动物给她们的就是家人般的陪伴。

        老汪说,哈利就像是他的贴身保镖,会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动向。即使是躺在椅子上睡觉的时候,它也会半睁着右眼,睫毛轻轻地盖在眼球上方。一旦老汪走出房门,哈利就会迅速睁开眼睛,跳下椅子,紧跟老汪的步伐。

        August提起胖胖时,语调略扬。在长达十几年的留学生涯中,她的父母一直在中国,她则在美国独自生活。领养胖胖后,胖胖每天和她一起睡觉。有时候早上醒来,胖胖就躺在她的胸前,让她无法起身。

        “它们就像是我的家人,给了我很多爱,给了我很多我父母不能给我的时光。”

        天平的右侧是避无可避的现实问题——资金。

        由于哈哈是寄养基地老板的第一位客户,所以她的寄养费用比较便宜。一只体型较大的狗在基地的寄养费用为每月750元,而在上海,一个月的寄养至少需要花费两、三千元。当她向寄养基地老板送去自己救助的第四只狗时,老板问她是否还有钱——因为她一个月工资全花在寄养上了。

        “我说那怎么办,我见死不救吗?”哈哈说道。

        在哈哈的个人救助面临资金困难的同时,“上海小动物保护志愿者”组织面临着同样的困难。据哈哈所说,他们曾在2017年想去注册合法,但从民政局了解到,如果要注册,他们必须要挂靠到某一家公司名下,注册资金要二十万。由于资金困难,组织至今也没有注册成功。

        老汪和Jenny在2019年2月找到现有地点并进行初步建施工,至今已花了两百多万。为了降低医疗费用,基地自行设置了医疗室,装备了显微镜、输液泵等专业设备,储藏有大量疫苗、单克隆抗体、干扰素、球蛋白等昂贵药品。每月高昂的药物消费、食物消费、两个工作人员的工资、建筑材料费……一笔笔累加起来,使得目前主要以寄养为生的救助基地只能勉强维持每月的收支平衡。即使老汪自己负责进行基地装修和设备组装,已经省去了一大笔人工费,也仍旧没有太大的改善。

        同样,费用也给像August这样的领养人带来了一定压力。不久前,胖胖流鼻涕、流眼泪,她便带胖胖去医院就医。兽医摸了一下胖胖的脸,然后开出了一张四百块的账单。

        “我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我想那我就付吧,然后没想到这么贵。”她无奈地说道。

        当情感的砝码过于沉重,不论是保持在每个个体上花费的数额不变、增加个体数量,还是保持个体数量不变、增加平均花费的数额,资金的存储都是会不断地走低。对于救助人、领养人和基地而言,他们迫切地需要保持天平的平衡。


“就是在给那些不负责任的人擦屁股。”

        资金紧缺的问题并非平白无故地出现。不断攀升的流浪动物的数量导致了这一问题,而流浪动物群体数字增长的背后实际上是更多的遗弃和动物本身的无序繁殖。

        2020年春节时,老汪和Jenny的救助基地门口被扔了很多小奶狗。它们站在自己还高一截的杂草里冲着老汪叫。没有人知道这些狗从哪里来、是被谁扔下。最后,老汪矮下身子蹲在杂草里,拿了一个不锈钢钢管把套在小奶狗外面的绿色网兜小心翼翼地挑下来,将它们带回了基地。

        “每年到了繁殖季,门口一窝一窝的小狗。”老汪告诉记者,“(有的)刚刚生下来,好一点的刚刚满月,满地跑。一条狗你要把它全部弄好、到可以领养的程度要四千块。”

“爱不释手”救助基地中被救助的动物

        老汪与Jenny所面临的情况正是哈哈所在的组织不赞成设立救助基地的原因,而一次特殊的经历更加深了她对遗弃行为的反思。2018年时,有一位阿姨在哈哈组织的“领养日”活动上领养了几只猫。后来,她联系上团队里一位名叫小莫的志愿者,询问她是否可以帮忙再发一下自己领养的所有猫的信息。哈哈之后从小莫处得知,原来那位阿姨已经被查出癌症,剩下的时间大概只有两、三个月。她必须在这两、三个月内为自己的猫全部找到领养人。

        “当时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是狂哭。其实我以前可能还是出于爱心,或者出于很喜欢小动物,去做这件事情。但我现在深刻地反思自己的想法,就觉得其实在中国、在全世界,我们这些做动物保护的,说得难听的话,就是在给那些不负责任的人擦屁股。最终的根源还是在那些宠物的主人上,还有那些繁殖基地上。”

        繁殖基地是宠物店猫、狗的主要来源。猫一般一年可以生2到3窝左右,每窝通常为3到5只;狗则一年能生2窝,每窝通常为3到6只。它们有可能被一些繁殖基地逼迫着持续繁殖。当它们没有办法生育,繁殖基地就会将它们遗弃。而当这些动物迅猛的繁殖速度和“流浪”这一属性结合在一起,一旦一只流浪动物没有被绝育,其无序繁殖的可能性大大提高,最终将导致这一群体数量的指数型增长,进一步加大社会负担。以猫为例,如果一只猫没有绝育,一年生2窝,1窝为最少的3只,那么一年它可以繁殖6只猫,这6只猫在第二年又将繁殖出36只猫。在第三年,这只猫的后代将达306只。在第四年,这只猫的后代就会达到1872只。

        实际上,动物被主人或繁殖基地遗弃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更有甚者在高架桥或是高速公路上抛下猫狗、一碾而过。或是如小钰所看到的那样,动物被关进狭小得无法活动的长方形笼子内,外面套上一个硬纸盒,没有任何水、食物和防护措施地被运送到宠物盲盒买家的手中,最终等待它们的结局大概率是生病并被遗弃。

        在西雅图生活了七年的August对这些事情感到难以置信。她告诉记者,西雅图针对这方面设有非常严格的法律。一旦有人违法,就会有其他人去告知警察和相关负责人。违法者将收到法院传票并支付高额罚金,甚至是在监狱中度过三天及以上。

西雅图市政法规规定遗弃动物为违法行为

        法律的缺位正是所有救助人与救助组织通常会提及的更深层的困难。2021年10月18日,司法部发布征集立法项目的公告,网络上对《反虐待动物法》立项的呼声越来越高。许多网友通过支付宝中“国务院服务”界面下的“我向总理说句话”的功能留言支持《反虐待动物法》的立项。然而,与割皮、火烧、殴打等虐待动物的行为相比,遗弃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更难以定义为虐待,但当一桩桩并不严重的个案层叠累积,便成为更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

        “目前我们的法律明确保护的动物范围是野生动物。野生动物是指珍贵、濒危的陆生、水生野生动物和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家禽类的动物的饲养是用于保障人们生命健康权利的,法律目前无法做到对它们的保护。即使宠物类,我们对它们的保护一方面是通过财产权利保护的方式,另一方面还靠道德。我个人一直认为,动物保护的立法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确定动物的权利以及受保护动物的范围。”西南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讲师庞子渊分析道。

        与法律的缺位相伴的,是法规带来的限制。由于上海市区对排污、噪音的管控日趋严格,老汪和Jenny于2019年将基地从宝山区搬迁至崇明岛。

        2017年年底,老汪和Jenny在宝山的一个工业园区内成立了临时的救助基地。从2018年年初开始,他们开始在崇明岛上寻找合适的选址,直到2019年2月时,他们才找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方,而同年4月,工业园区派出所就前来要求临时基地迁出。老汪告诉记者,目前救助基地的用地是归属于村委会的农村集体农业用地,用地合法与房屋合法为基地的合法性提供了第一重保障。第二重保障为经过环保局审核、审批的“环境影响评价”,确保基地符合环保要求等。第三重保障即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证书。有了它,救助基地就可以接受合法的捐赠。但老汪也表示这张证书办理的难度非常高。

现在位于崇明岛的“爱不释手”救助基地

        “其实民办非企业和养殖场没有本质的关系,但法规(《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条例》)没有规定我这个民办非企不能去救助动物。”

        老汪和Jenny的这一办法或许只能称之为无奈但又唯一的办法,对于目前的绝大多数动物保护组织来说,获得以上三重保障来保证自身的合法性的做法是不可复制的。他们大概率就像哈哈所在的动物保护组织一样,资金的匮乏是他们成为“民间组织”的第一道坎。哈哈曾在与商业区城管沟通场地时遭拒。城管认为哈哈所在的组织并不是合法的“民间组织”,没有经过注册,因此不可以举办领养活动。最终,哈哈只能另寻一家可以接受他们的商场。


领养:开始还是结束?

        在不具备合法性和其他援助的情况下,救助人和救助组织只能通过寻找领养人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资金负担。“上海小动物保护志愿者”组织所举办的“领养日”之类的活动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平台和渠道,而有一些动物保护组织也会主动找到救助组织,告知他们目前有哪些领养需求。但并非所有的“领养”都一帆风顺。

        一些领养人往往对被救助的流浪动物身上的一些微小疾病、残疾等非常敏感。August曾在美国的一个流浪动物保护组织里担任过志愿者,为一只名叫Poppy的狗寻找领养人。Poppy体形很小,且有腿部残疾,无法正常走路。它第一次参加领养活动时,没有人愿意领养它,August只好将它送回人道组织。后来当领养活动再次举办时,August又把它带了出来,希望能找到领养人,但他们却遭到了诘难。

        “有一个白人老人就吐槽它不能正常走路,不能绕着他的孙子跑。吐槽完以后他就走了。我对Poppy感到很抱歉。我就一直对它说‘你很可爱’,”August停顿了一下,“活动结束的时候,没人来问它有没有被领养走……因为我一直就站在它的身边。”

一场“领养日”活动的成功举办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哈哈也曾遭遇这样的情况。在夏都小镇“领养日”活动上,有四只小奶狗被顺利地领养出去,但随后一只又重回救助人的身边。她后来得知,领养人在跟那只小狗玩耍时发现它后面的皮肤有一点问题,因此将小狗送回。

        “其实这个问题真的不大,就有一点点皮癣。因为很多小奶狗都是有皮癣的。像我这种特别喜欢狗狗的人,哪怕领养回去,我看到小狗有皮肤问题,马上就带它去做药浴了。我的想法不会是‘我不要它了’。”哈哈苦笑了一下。

        除此之外,一些领养人对于领养所需要担负的责任并不清楚。他们在领养前可能无法意识到他们在未来需要为这些动物支出多少生活费用、医疗费用以及耗费多少个人精力。

        哈哈曾遇到过一对情侣,他们领养了一只狗,但当有一次救助人问起他们狗的近况,他们却说他们已经分手,谁也不想养那只狗。他们领养狗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而是因为他们看到“韩剧里面的情侣养一只狗还挺好的”。为了杜绝类似的问题,哈哈和其他志愿者会对有意愿领养的人进行非常彻底的盘问,譬如“你现在工作了吗”、“你是一个人住吗”、“你爸爸妈妈会同意吗”、“如果你和你男朋友住的话,那你们分手后狗狗怎么办”等问题。

        August之前所在的动物保护组织则对于领养人有更严格的要求:他们会定期上门拜访领养人。而在疫情隔离期间,他们需要通过软件ZOOM看到被领养的动物行走、跑动的直播视频,确认这只狗在领养人处健康无虞。之所以如此严格,是因为2019年年初时,曾有人用领养第一周时拍摄的健康的动物的照片来试图掩盖动物已经死亡的事实。

        事件的源起是一位父亲领养从动物保护组织处领养了一只狗。但每次志愿者上门时,这位父亲就声称一家人不在家。志愿者首领问他是否能发一些证明这只狗还在他们家中的照片。领养人发了证明小狗依然健康的照片。但是半年后,志愿者们意外碰见了那家人,并且确定了那家人都在家,可那只狗却已经因病去世。

        “这件事挺严重的。我们叫了警察,然后警察在他们的家里搜寻证据,结果表明这个家里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过宠物了。我们很震惊。其实他发给我们的照片都是领养第一周时拍的。”August说,“其实小狗在领养的第二周就生病了,但因为他们一家去夏威夷旅行了,所以他们没有带他去看病。他们把小狗一个人丢在家里五天。”

        从此以后,该动物保护组织要求志愿者必须看到被领养的流浪动物是“正在”活蹦乱跳的,而非“静止”状态的跑动。

        实际上,挑三拣四、追踪困难并不是动物保护组织、救助者与领养人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他们害怕的是最糟糕的结局:被救助的流浪动物被再度遗弃,救助人和救助组织再度救助,一切陷入遗弃循环。

        哈哈对此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我们和救助人都达成共识了,就说你不要太着急把你手上的猫猫狗狗领出去,因为有可能最后最好的结果是被送掉,最差的结果是直接被丢掉了。(等于)是又把它抛弃了,重新变成流浪狗、流浪猫。”

“爱不释手”救助基地救助的动物

        为了避免遗弃循环的开启,老汪、Jenny、哈哈等在领养人确认领养时都会明确表示,如果领养人不想继续领养被救助的流浪动物,可以归还给救助基地和救助人,而不是将其遗弃。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领养人在几天后、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不会丢下领养的动物、扬长而去。领养可以终结一个遗弃循环,也可以开启一个遗弃循环。跳出遗弃循环的根本办法,或许还是需要所有动物主人与所养动物的关系进化为“准家人”关系。

        “泛泛来说,人和宠物的关系一般上是有一种家庭关系的投射。领养宠物的人所领养的宠物会有一个原来的形态和现在的形态的变化。领养的人对这个形态变化过程中对他自己产生的作用会有一个理解。其实普遍是准家人关系,”华东师范大学人类学研究所讲师朱宇晶这样解释道。

        她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一旦觉得它是一件商品来供人购买的,你对它的福利状态也不会很在乎。等到你收养了、形成很多张力的时候,那你会不会还把它当作即用即抛的商品呢?人和动物的连接方式是不一样的。它会不会形成像家人的那种长久的、绑定的状态呢?”

        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人们自己知道。




采写|20级新闻学 金天意 滕云


来源于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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